纺星

钟离极左,过激左右洁癖
废物拖更人,不定期删文可能

【钟家避暑山庄|钟魈桃】往生

day10补发,因为三次的一些原因鸽了这么久非常抱歉!卡了太久终究还是错过七夕了(土下座

钟桃+岩魈,请注意避雷

意义不明的现pa,叙事混乱,矫揉造作,废话极多,流水账,ooc






有人说生与死的界限是被一座磐岩隔了开来,只留下一条单向行道,由这边走向那边的路途中满眼尽是山岩的悲苦与风霜。

唯有高天盘旋那一只金鹏,与岩底停附这一只火蝶,在磅礴的山体间勾勒出了仅仅的温柔。




我按着备忘录里记下的路线指示,最后在东街的路口处下了出租车。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条街,上回听到它名字还是来源于一些……不好的故事,你懂的那种。现在我才发现会传出那些谣言真不是毫无根据,这里的岔口多得我差点迷路,人行道很窄,街边全是些关了或半关的小店铺,大好的晴天看起来活像暴雨中的树荫底。我只能端着手机对照地图往巷子里面七拐八拐,大约走了得有半个小时才发现了照片上那栋古建筑的踪影,而这里差不多就是小巷的尽头了。

实物和照片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照片上看见的东西,和现实对比起来究竟用了怎样的智能处理手段。这栋房子可比单单从手机图片里看起来大太多,但我不觉得能用类似于气派的词来形容它,没了十层高光滤镜,坐落在城市中的这间老房子实在不能不说一句阴森。我放大图片仔细抬头低头地看了看,目光聚焦的重点在牌匾上,那上面写的字——我确认那是一模一样的鬼画符,朋友告诉我,那里写的是三个字,往生堂。

我会来这里是有一些特殊的缘由,不过现在暂且不表。我抬手轻轻叩了叩漆木门,回应我的是一道还有些稚嫩的女声,上扬的声调懒洋洋地表述着“请进”。我有些诧异,把这个地方介绍给我的朋友明白是说这里的老板是个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人,难不成是原来的店家搬走了?我没思考太久,让主人家在里面一个人久等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于是推了门往里走。


屋内的装修和屋外不一样,我虽然对这方面不太懂,但室内的一切都是那样赏心悦目,高雅而不过分华丽,看得出设计的人一定对此颇有造诣。进门后斜前方就是柜台,背后的玻璃框里摆放着一些残页和植物标本,柜台里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戴顶绣着梅花的黑帽子,翘着腿低头好像正在看书。在我把门轻轻关上再转身时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对我笑得灿烂似火,拍拍手说:“欢迎光临!不知这位客户来小店是有何需求?”

我礼貌性地弯腰,询问道:“您好,请问钟老板现在在吗?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和他直接交谈…”

平心而论!我认为!任何正常人,在有朋友指证的前提下,第一反应都不会把一个怎么看都不像已成年的女孩子会是一家从事“奇怪”工作的店家老板吧?是吧?

然后我就看见那女孩挑挑眉,原本翘的二郎腿放下去了一半:“嚯,这往生堂已经成了那老爷子的地盘了?”

……这真是我完全没想过的展开。我在心里暗暗叫糟,这可尴尬坏了,都怪那个损友!

“失礼了,没能想到您如此年轻竟已是这往生堂的主人,请问该如何称呼?”

“叫我胡堂主就行。或者,”我看见她的笑容突然有些恶劣,“叫我老板娘也行。”

??

在我思考着我是不是不小心撞破了一些感情上的私密问题时,柜台旁边的门口疑似传出了一声轻咳,冷不丁给我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胡堂主笑得有点喘不过气,“别在意别在意,我这人最喜欢开玩笑了。刚说到哪了?哦对,所以客户来这里是有什么需求呢?”

听到这里我的脑回路才从外太空飘回来,随即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把我遭遇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我最近刚搬了家,搬到了一块新建好的洋房小区里。原本在这里的是一座老旧的公园,小区内的安保很不错,我们家每天晚上都有注意关门,又是刚刚才搬进去,按理说小偷不应该对这种环境产生兴趣,可是从入住的第二天晚上起就不断有家里的东西失窃,书、篮球、水杯等等,倒没有丢失过贵重物品,因此我本来没有对这件事过多注意,指不定是家里哪个冒失鬼到处乱放找不到了呢?直到有一天半夜我听到了女儿的尖叫,我和妻子赶到她的身边不断安慰她,好半天她才告诉我们,她在起夜时看见了她的书包正在自己移动,从沙发上滚到地下再一直磨蹭到窗边,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后来有人知道了你正在为这件事不安,就把这里推荐给你了?”

我点头,在东街的某个地方存在着能够处理灵异事件的地方,往生堂。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据他所言,他也曾经历过无法解释的诡异情况,那时是一个看起来很是沉稳的男人帮他解决了问题,男人留下了这里的地址,说如果还有需要解决的事可以来这里找他。顺便一提,来之前我曾查找过往生堂对应的信息,这里注册的名义是殡仪馆……某种意义上来说居然让我觉得更可信了。

“没问题,这个委托我们接下了。”胡堂主用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地址留一下,没事的话今晚8点我和另外一个员工会去你家附近呆一晚上,麻烦到时间出来接一下人吧。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来都来了,我没再墨迹,把地址记在了胡堂主递来的纸上。报酬说是事情解决之后再给就行,我鞠躬以表感谢,而后告辞离去了。


晚上八点整,我在小区门口准时等到了越好的见面,来的人除了胡堂主还有一个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少年,两人看起来年龄差别不大,性格却是迥异,见到我的时候胡堂主朝我热情地打招呼,少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我对往生堂的员工性格并没有研究的兴趣,不过略有遗憾的是还是没能见到朋友所说的那个男人。

胡堂主说我晚上可以正常休息,等事情解决后他们会在门口信箱里留一张纸条,第二天起床后拿到纸条,确定已经没问题后面再去一趟往生堂商量后续事宜即可。

前半夜我没睡着,翻起身靠在窗户上望着窗外,胡堂主和少年一个蹲着,一个靠在墙上,看上去像是在聊什么事。到了后半夜困意渐渐上涌,不知不觉中我睡在了窗台边,睡着的时候心里还在念叨着。


醒来之后我拿到了纸条,后来果真再没有偷窃事件发生了。我去往生堂付清了报酬道过谢,生活一点点恢复了正常,最初我常常回忆起这段灵异的故事,可能是时间的冲刷,可能是其他一些什么东西的影响,最后这段记忆模糊得几乎完全看不清了,只有往生堂这三个字无论是什么都抹不去。




在新晋委托人离开后,胡桃敲了敲旁边的门,“喂,等会记得收拾收拾,晚上要去出外勤喽。”

往生堂的内部空间很大,这扇门往里再加上二楼少说有十几个房间,不过现在住在这里的人只剩下了三个,她,魈,还有个现在不在这的钟老爷子。他们三个一人挑了一间当卧室,再有一间是餐厅,一间留出来备用,其他屋子全都锁住吃灰去了。

收不到魈的回应是常事,反正他的耳朵灵,不存在听不见的情况。胡桃于是蹦跳着回到柜台后,继续看起了她刚买的言情小说。


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胡桃正看得入迷,右手扯了两张餐巾纸攥在手里,抵着鼻梁,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但不管原先看到的剧情有多感动,察觉到魈的视线后胡桃是彻底哭不出来了,眼睛往那边一横,从鼻腔里嘟哝出了两个字,“干嘛?”

“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胡话了。”魈没有明确指向,但胡桃一下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毕竟当时房间里有人咳了一声呢。

“就这?我就是在老爷子面前这样说,他也不会怪我些什么哩,信不信?信不信?”

“我信你就是对着先生的画眉叫老板娘,先生也懒得管。”

胡桃难得被噎住了,魈还从来没用这么接近于强词夺理的话回过她——降魔的夜叉往往只会说一句“幼稚”。

她最后悄悄吐了下舌头,在魈再次望过来之前连敲几次桌子:“行了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都到饭点了。快想想今天去吃哪家店,除非你想吃我做的饭?那也不是不行。”

魈的身体僵了一下,瞥了眼偷笑得光明正大的胡桃,没再顶嘴,站在门口等她出来。


“抓住了!”胡桃用两根手指夹住幽灵的衣袖,明明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幽灵却怎样都挣不脱,最后像是察觉到逃不开了,跌坐在地上眼泪汪汪,抱着的皮球死死不肯松手,她戳戳幽灵的脸颊,“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嘛。”

“应该是在公园出了意外的小孩。”

“这样,真可怜,但偷东西可是不对的。”胡桃从带来的包里翻出了两张符纸,一张贴幽灵头上。

“阴阳有序,命运无常,生死的边界不可被僭越,唯生者得以离去,而死者不得归来。以此蝶火,为汝指路——回去吧。”

幽灵在胡桃的声音中停止了哭泣,身形渐渐消散,最后的时候它盯着这两个不认识的大哥哥大姐姐,白嫩的小手缓慢松开,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行,可以收工啦。”胡桃把纸条投进信箱,伸了个懒腰,“回去我可要好好补觉。”

“这次好像也和他们无关。”

“天下闹鬼事那么多,怎么可能件件都有关?要我说,听了委托人的话就该知道这次的犯人铁定就是个捣蛋鬼罢了,你不来其实也行。”

魈直起身,“先生说了我们两个不能单独行动。”

“知道啦,我打个比方嘛。你别老是那么较真,学学人家…老爷子的画眉!画眉就从来不会质疑我的话。”

“……”


回去的一路上胡桃叽叽喳喳个不停,直到魈推开了半扇往生堂的房门才消停。倒不是因为回了家就安分了,而是因为大厅中央坐着个端着茶杯的男人。

钟离看见胡桃和魈一前一后从门口走了进来,笑了笑,说,“欢迎回来。”




在胡桃12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就走了。

他们家里代代传着与“那边世界”相关的生意,明面上从事的是葬仪业,吃的是世间仅此一口的官事饭。胡桃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说她流着胡家的血,能见着一些旁人见不了的东西,将来也终究是会踏上这一行的。可惜他们的命往往是不太会长——这话说了半截就被母亲打断了,和小孩子说这些晦气的事作甚?父亲哈哈大笑,把胡桃从地上抱起来举高高,说是,不提那些,先把我的乖女儿好好带大再说喽!

那一天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她在学校刚刚下课,书包都还没收拾,满脑子想着今晚回家会吃什么,听清楚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后小女孩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浑身发凉的感受,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向外冲,直到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她的双手还在抖。到医院之后医生通知的她的一位亲戚已经到了,在病栋的外面拦住了胡桃,胡桃抬头,看见和她对上的视线写满了悲哀,她在那时明白了些什么,豆大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掉,把干净的校服染湿了一半。

她也只哭了那一天,第二天就顶着红眼眶继续去上学了,中午接到了亲戚的短信,是车祸,肇事司机也死了,尸检结果喝过酒,就是个意外,让她别太担心,之后会有个他的老朋友来照顾她。

胡桃想,骗人,他们明白说过会陪我直到长大。

胡桃和父母学过的东西并不少,遗体在她的请求和亲戚的担保下被送回了往生堂。周末她为他们办了一场葬礼,那也是她亲自着手的第一场葬礼,主持者到亲属都只有她自己。

结束之后天空开始下起了雨,胡桃站在往生堂的门口发呆,任雨淋到头顶或肩膀都懒得躲闪。突然雨停了,她仰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撑了把油纸伞,琥珀色的瞳孔在阴雨天中灼灼发光。那个男人看着她,问了她一句,你就是胡桃吗?

那便是胡桃和钟离的第一次相遇。


胡桃一开始对钟离的态度那叫一个尊敬,最初叫的是钟离先生,后来叫着叫着就时常缺斤少两,有时候缺的是钟离,有时候缺的是先生,再到后来皮起来甚至能叫老爷子。钟离对称呼倒是没什么要求,只在被最后一种入耳的时候眼皮止不住地跳,最后叹口气,揉揉小姑娘的头发,也不苛责些什么。胡桃因此笑得很是张扬。

钟离平时很忙,三天两头就得去一次外地办事,办的什么事钟离不说,胡桃也就从来没问过,走之前钟离给了胡桃一个号码,说她寂寞了就可以打这个电话,他可以陪她聊天,但胡桃从来没拨过。她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不一般,身上时不时带着点她看不透的灵气,在他搬进往生堂的那一天有两只小幽灵跟着住进来了,一只闷闷的,一只调皮的紧,钟离在的时候围着他转圈,钟离走了就被胡桃逗着玩笑,从此生活好不开心。

初中毕业后胡桃就没再上学了,转而是把家里留着的书籍一五一十地好好读了几遍,有问题还可以问博学多识的钟先生。当然一些文化课并没能逃掉,敬爱的钟先生在家里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督促胡小姐学习,顺便一提之二之三是喝茶和拿着手机听曲儿。


有一次胡桃听见敲门声兴冲冲去开门,开了却发现钟离的身边跟着个不认识的男孩,金瞳和钟离格外相似,下半张脸都裹在围巾里。看见她出来后左手拍拍男孩的背,对胡桃说,他是魈,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胡桃听见男孩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嗯,眨了眨眼说好。

当时她的心里有些怪怪的,只当是生活里突然又多出了一个外来者的不适,没多想,后来想明白后她也不在意了:毕竟逗魈还挺好玩的!那只闷闷的小幽灵喜欢趴在魈的肩上一动不动,调皮的小幽灵不喜欢和沉闷的人玩,就在胡桃身边晃来晃去,胡桃有时候心血来潮,会抓住时机给两只的位置来个对调,就能听见两声同时发出的尖叫,然后得到魈的一句“幼稚”。胡桃吐吐舌头,当然只有在钟离不在时她才会这么干,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起了攀比的心思,在钟离先生的面前表现得人模人样,恶作剧鬼脸一律不做了,装得是比乖宝宝还要更乖——可惜先生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了。


真正意义上地开始接活是在胡桃成年之后,最初钟离带着他俩一起跑外勤,通灵一类交给胡桃,除魔一类交给魈。胡桃从小就有在往生堂的院子里练习祖传通灵术,因此上手得很快,但她惊讶的是魈在第一次除魔时就表现得相当果断且利落。

女孩子的心思往往更加细腻,她懂的事情远比表现出来的多,她想的东西也常常并非脸上的笑容那般大大咧咧。随着完成的工作数量越来越多,和钟离与魈聊过的东西愈加深刻,她于是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某两个人其实非人但也非鬼,有着一些介于人鬼之外的身份;比如某个人来照顾她的起因其实是为了调查她的父母的离去,那里面确实有异常;比如某个人和某个人的相识其实远在她之前,但在期间发生了一些不得而知的故事。

那些其实——真的——都不重要,胡桃很爱她的父母,所以在知道事情有隐情后她也迫切地希望过自己能够探明真相。但往生堂现任堂主比任何人都清楚,过去的一切皆为空谈,她最喜欢的是现在,她最在意的是未来。

有些话胡桃从来没说过,也没打算对谁说。

她其实一直挺羡慕魈的。

金翅鹏王是自由的具象化,这世间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钟离先生神出鬼没,稍微晃一晃眼可能就会跟丢他的踪影。所以魈可以随时陪着他,永远陪着他,上天也好,入海也罢,只要有先生一句准许,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他们。

而她是蝴蝶,在两株残缺的血槲间停着,赏花人路过的时候她尚且能扇动翅膀,在他的耳坠与衣襟旁飞舞盘旋,等那人真正转过了身,迈开腿向她未知的方向走去,她就再也追不上了。




钟离走的时候胡桃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什么书在翻看。一只踏出门槛后钟离转身对屋里说了声冰箱里还有饭菜,记得热着吃,胡桃抬起左手挥了挥,没出声也没抬头,卧室里的魈倒是答应了一声,隔了几扇门仍然听得见。



“帝君请坐,”天权的侍女缓步为钟离引座,凝光坐在茶桌的对面,“要品一杯刚刚送到的佳酿么?”

“不必了,我喝茶就好。”钟离摆手,“回去让小孩闻到酒味总归是不好。”

“帝君可真疼她们。”凝光笑笑,抬手吩咐侍女上一壶茶。

“只是尽我可能而已。还有,往后也不必再叫我帝君了,唤我钟离便可。”

凝光的笑容滞了一瞬,金驱轻轻摩挲手指,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明白了,钟离…先生。”

“嗯。”钟离点头,“那边就交给你们了,我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不过要记住,我现在只是钟离了。”

那边——说的是与活人的世界相对的那一面,司掌的是轮回一道的权柄。古时的平民百姓喜欢称那儿的统治者作阎王爷,在他手下干活的人更愿意叫他帝君。

不过现在他已经退休了。

他曾经也有过与护着那边一生相类似的想法,但他现在清楚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纵使是阎王爷,也总有能改变他的存在。

“明白。关于胡桃那丫头父母的事,需要我们增派人手帮忙调查吗?”

“没必要,”钟离轻抿了一口茶,“已经解决了。”

凝光默然,她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两人再无言语,直到沉默的一个时辰过去,钟离才辞别了凝光,转身准备回家。



第二天早晨钟离给两个小孩煲了饭,虽然曾经他的全体员工都觉得帝君的身上带着一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气,实际上钟师傅做菜可是相当有一手。选的是最上好的食材,做的是最精致的菜肴。

只可惜食客不领情,一个对食物没有任何要求,曾经面无表情地咽下去过一大团雪,吃大多数食物都是一个味;一个吃得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完了事,吃完拍拍肚子说我吃饱了;细嚼慢咽好好品味的到头来还是只有钟离一个。

吃完了的胡桃去一旁扯幽灵玩,一边玩一边问:“钟离——你下次出差是什么时候啊?”

钟离说,“暂时不会出去了,之后我会陪你们。”

胡桃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魈听到这停了吃饭的动作,视线直直投向对面。

钟离放下碗筷,温柔地摸摸魈的头,说没事,你继续吃。




魈的故事像是被墨渍恶意涂抹的童话。

最初他也只是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里再普通不过的小孩,直到被人诬陷了罪,满家灭门,没留一个活口。男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后一个被推上断头台,在台下他没闭过眼,刀尖溅出的每一滴血都浸在了他的瞳孔里,一丝一缕沉淀成了死后仍无法消解的业障。

当死人的执念无法被一碗热汤洗去,他就失去了纵身一跃踏入轮回的资格。男孩在冥界的日子里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驱使他行动的理由只剩下复仇,本身的人性却阻止他跨过界限,带着一身瘴气去往人间。

有一天他终于抬起了腿,一只脚逆着风踏在单行的道路上。崎岖的山路拦不住他,最后却有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紧紧牵住了他满是伤痕的手,被抓住的惊怒迫使他猛然转头,撞进的却是一双平静无波的鎏金色眼眸。

男孩被帝君亲自带了回去,原以为会受到最严厉地惩罚,没想到最后却被收做了护法。帝君问他姓甚名谁,男孩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帝君拍拍他的头,说既然记不得了,那我以后便唤你魈罢。魈不善言语,撩起破破烂烂的衣摆,在阎王爷的神座边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后来魈有问过钟离,那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按理说那时接近于失控的他已经可以称之为魔了,钟离逗着手中的画眉,对他说:因为你不想伤人。


护发夜叉在帝君身边呆了两百余年,待他能够控制住业障而不去伤人时,帝君派了他去镇守故乡那一方土地的安全,要化去过于深刻的执念只能由本人对症下药,借助外力只能适得其反。

魈在人间做得很好,不久后有人传出了降魔大圣的名号,这就是指的他,魈对此没有任何评价,他其实说不上喜欢人类,这和很多因素有关。在人间驻留的日子里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恶欲与善念,而魈从始至终挂着的都是那一个冷淡的表情。

据七星的秘书小姐所说,少有的能见到降魔大圣的表情的时候,是在他回了冥界上报工作时,如果能得到帝君的一句夸夸,这个时候低着头的护法嘴角一定会有一点遮不下去的笑意。


再后来,历史上迎来了一次朝代的更迭,魈的故土是战场的最前沿。魈没有插手,降魔大圣降的是魔,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与他并无干系。他就站在最高的山顶上,看见曾经守护的繁华都市被战火笼罩,心中再无仇恨流转,余下的只有叹息。

但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之后,魈的执念仍然没有完全化去,即使他已理解生与死的规则。回冥界停留的日子里刻晴问过他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去实现,魈最后只是沉默,无言以对。

那时帝君开始频繁往返自人间,某次回来后听闻了魈的事,找他谈了一次话。说是谈话,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帝君一人自问自答,最后帝君对他说,魈,你…若没什么事了,便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就是那边还有个小孩子,别和她太多计较。

魈一开始没听懂什么意思,嘴先于大脑回答了是。直到被钟离换上了奇怪风格的衣服,一只手牵着带到一栋有些破旧的古建筑跟前,和那个有时候活泼得过了头的女孩碰了面,到这时魈才品味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开始的时候魈也不怎么喜欢胡桃。后来可能是从她的过往里找出了一点自己的影子,也可能是看见在那边终日板着脸的阎王爷被胡桃那丫头的恶作剧逗笑得开怀,虽然他自己在被恶作剧的时候情绪里毫无波动。


钟离问过他们一次,关于感觉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胡桃点头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夸张,魈的眼睛禁不住往地上瞟,好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很好。

结果钟离先生听没听见不知道——旁边小丫头蛋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有一年的海灯节,胡桃得了风寒,三个人每年去玉京台看霄灯和烟花的习惯被打破了。

魈自觉在照顾人这事上帮不上忙,去东街外唯一一家还开着的饭店打包了些吃的回来,摆上餐桌向两人打声招呼就收工了。完事后他拿钟离的手机跳到屋顶上,右手不太娴熟地打开屏保,背景是魈刚来堂里那年三人拍的合照。钟离的手机没设置密码,他和胡桃或随便哪个人都能直接打开。两人曾经一人一句地教过魈手机该怎么使用——胡桃大多是插话的,魈仍觉得这机械盒子怎么使怎么别扭,但基础操作总归是记得,没花多久就打开了照相机的界面,用摄像头对准天空中一瓣瓣绽放的火药按了录制键,金瞳一动不动凝视着画面,右手端得正且稳健。

胡桃晕晕乎乎在卧室床上躺了一整晚,偶尔醒过来一会嘴里还嘟哝着我没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钟离除了叹口气什么都没说,抬手给胡桃散开的黑发顺毛,手指碰到的额角仍然传出异样的热度。

等到烧真的退了大半,胡桃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钟离出去给她热粥。回了点意识的大姑娘拼命把自己往被窝里塞,怕极了肚子叫的模样被某个嘴厉的夜叉嘲笑,结果倒是惹得回来的钟离忍俊不禁。

吃饱的病人没多久沉沉睡了过去,钟离去外面找魈,正看见他端坐在屋顶,怔怔地望着夜空。烟花表演早就结束了,只有霄灯还飘在月光之下,云霞之间。钟离叫魈,魈应答一声,收了视线,轻轻一跃便从房顶落到他的面前。

钟离对魈说你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我给你煮了道杏仁豆腐,有精力就去吃点吧。魈是习惯性想说是,钟离大人;临到嘴角却变了另一层意思,他问那您呢?

钟离说,他还得看着胡桃,避免体温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升高的情况。

魈认真地看着钟离,他摇头,说我陪您一起看看她。钟离摸了摸魈有些杂乱的头发,说好。


后半夜胡桃醒了一次,刚睁眼的时候浑身散架一般地无力,还有些发凉,只有右手是温暖的。她就顺着右手往上看,看见了靠在椅背上睡着的钟离,和靠在他身侧的魈。胡桃眨眨眼,发现钟离的左手覆在她的右手上,右手搭在魈的头顶,仔细看能在他的嘴边看到一点上扬的痕迹。

门口两只小幽灵飘着没动,像是在往里面看,又像是睡着了。她就悄悄地让右手翻了个面,回扣上成年男性的指缝,在小小的幸福中停留驻足。胡桃隐约感觉魈好像醒了,但没看见他起身。世间的空气好像凝滞在了这一刻,山岩磨平了峰顶,留一块空地以供蝴蝶和飞鸟憩息。

胡桃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还飘浮着零零散散几只霄灯,一瞬间她觉得那些金色的浮光亮得像谁的眼睛,照出来的是三个人的生,三个人的命。



Fin.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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